IceCactus

他们要走的路还很长。

【宇龙/白朱】降落

前文春风吹

---

鸣笛声划破了初夏的潮热,大朵棉白蒸汽从铁轨远方款款而来。浦口火车站的月台上挤满了候车乘客,雨廊棚顶遮住大半日光,却挡不住热浪从四面八方涌入,停滞在人群中,被车轴叮咣的声响衬得更加闷热难耐。

 

白宇还是不太适应南方的天气,他在这逗留几日,几乎每晚都会热醒,今天才总算是买到回北京的票。先前听说北洋军阀逮捕了一批游行的学生,他莫名的心慌。随后又得到运动转移至上海周边的消息,鬼使神差的,他就这样迫不及待地南下了。

 

可人海茫茫,他又能寻得到什么呢。算了吧,他想。

 

火车即将停稳,有列车员半开车门探出身子,说着一口地道的吴侬软语,“都往后退退!”语气颇凶,却由于口音而显得柔和许多。匆匆的旅客哪里会听这些无关痛痒的吆喝,依旧簇拥着地往前挤,白宇甚至怀疑列车是被他们强行蹭停的。

 

云层过境,日色渐渐阴沉,气温却降不下来,闷得人头晕脑胀。就好像社会大变革中被命运推着走的自己,喘不过气,身不由己。

 

他恨透了这种拥堵压抑的感觉。

 

蒸汽的噪音彻底消失,上下车的人们熙熙攘攘挤作一团,任凭列车员怎样呼喊都阻止不了混乱无序的乘客。白宇终于挤到了车门附近,却被一个大包裹迎面挡住了路。当然被迫停住脚步的人不止他一个人,行李袋占据整个车门过道,抱怨声络绎不绝地传来,吵得白宇心烦。

 

白宇往边上让了让,打算让车上的人先下来。他连眼皮都懒得抬,半垂着头看包裹缓缓挪出车厢,后面的人也现出身形来。青年身量,躬身推包裹的动作在月白色薄布长衫上勒出蝴蝶骨形状,白宇的视线还欲继续向下,却被自己硬生生拉回来。

 

青年有些费力地把包裹拿下了车,又连忙转身搀着后面的人迈上月台。白宇这才注意到,青年身边还跟了个年逾古稀的老人家,佝偻着腰,握住青年的手连连道谢。白宇正要抬脚上车,擦肩而过的一秒,青年撩了撩微湿的额发,抬起头来,扶着老爷子的胳膊,凑在他耳边轻喊了句什么。

 

那人的声音想必是很好听的吧,然而白宇却像是浸到水中,人群和吵闹声一并被隔离。他猛地回过头,浑身血液倒流,胸腔中充斥着一团火,冷汗打湿后襟粘在背上,他找了那个人那么久,这会儿却不知所措地僵立在原地。

 

或许对他灼热的视线有所感应,青年也转身,隔着人群望了过来。

 

有人等不及了,伸手推推白宇,见他丝毫不为所动,只好从他身边骂骂咧咧地挤了过去。接站的亲人拿过了老人家的行李,向青年致谢后也离开了。下车的人群徐徐散开,上车的人纷纷入座,到后来,月台上只剩他二人傻站在那里。

 

汽笛再次响起,蒸汽火车逛逛悠悠地驶向远方。白宇眼尖地看到,有一滴泪,从那人的眼尾滑落,似是桃花落于深潭,轻飘飘地,晕开了一道涟漪。那一瞬间,他终于确信,过往的一切都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。

 

他看到自己了。

 

暗香自烟雨中泛舟而来,永久凝于这片弱水之上。


评论(6)

热度(75)
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